广州的花舫,始自何时,已无处考证。但唐、宋、元、明、清历代骚人墨客描写花舫名妓、诗酒唱酬的歌词文章,难以胜数。这类香艳故事,只不过是文人雅士对太平盛世繁华景象的点缀。广州花舫虽没有秦淮之盛,出现也可能没有秦淮之早,但集妓院、酒楼于一身的花舫,到清代已相当鼎盛。清代乾隆年间在广州河南(今海珠区)江畔潄珠涌口兴建的“潄珠桥”,是珠江花舫麇集之地,桥畔就是广州四大丛林古寺之一的“海幢古寺”,当时的潄珠涌还未淤塞,而海幢古寺的规模则大于今日的海幢公园。此地笙歌夜夜,酒地花天。清人周寿昌对它的的描述是“珍馔毕备,一宴百金,笙歌彻夜,风拂涛涌”。《羊城竹枝词》黄云卿描写花舫歌妓的幽怨更可为佐证:“依依人隔潄珠桥,桥短情长恨那消,消恨拟栽红豆树,相思红豆种千条。”
珠江横贯广州市区,水道交通发达,船舶往来如鲫,17~18世纪,北岸是商业中心,而南岸则花舫云集。夜幕甫临,两岸华灯齐耀,波光粼粼,繁星熠熠,除了潄珠桥畔的大型花舫外,更有流动性的小型花舫,广州人称之为“紫洞艇”。所谓小型,只是比较而言。其实船体不小,布置幽雅,厅房俱备,设有专厨,既可泊于岸边,也可江中游弋,名妓侑酒。全盛时期,不少紫洞艇还自蓄有一二歌姬。清末,业务变迁,不再自蓄。《羊城竹枝词》里胡鹤形象地描绘了这些“紫洞艇”的情景:“碧云如水月如烟,紫洞船多泊海边。艳拥珠娘弄弦管,二弦哀怨过二弦。”还有刘玉山描写珠江花舫歌妓渴望爱情的心声:“海漏红灯船漏花,珠江月印纱窗纱,阿侬似水郎似月,夜夜江心涌月华。”上述那些“竹枝词”除了都从正面实写了广州花舫、紫洞艇的繁荣景象外,还说明了原来“花事”盛在河南(区),并非某些今人设想都在河北(区)。
迨至清末,广州花舫始渐转移到现今东堤一带。原因之一,是当时广州工商业的迅速发展,几乎都集中在珠江北岸,而新兴的比花舫更豪华更大型的酒楼也在北岸堤畔一带诞生,交通便利安全,这就大大影响了花舫的业务;其次是花舫本身具有难与陆上酒楼竞争的弱点,例如营业时间短(只在夜间),维修费用大,客容量比陆上酒楼小得多,经营范围狭窄,再加上潄珠涌也逐渐淤塞等等,令珠江南岸花舫,难逃被淘汰的厄运。民国初年,广州花舫仅存泊在东堤的“合昌”与“琼花”两家,均称为“帮”,两帮均蓄妓逾百,各住小艇(船)。小艇装饰,略似香闺,相对排列整 齐,中以浮桥为通道,直达大型花舫。这两家花舫格局,厅、房俱备,富丽堂皇,可与酒楼媲美。不同的是它仍然只能在夜间营业,日间休息,囿于客观环境,消费要比陆上酒楼高得多。然而由于广州工商市集日趋繁荣,人口越来越多,而花舫越来越少,且均已移至北岸,交通安全方便,与陆上无殊,故也不乏公子王孙、富商巨贾、当朝政要、墨客骚人等频频光顾。“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风流韵事,固足怡情,一掷千金,更无吝啬。画舫作为酒楼行业的特别一员,是由于它除自“蓄”妓女外,还经营酒楼业务,妓多能歌善饮,貌美年轻,玉照芳名,装帧成册,供顾客“按图索骥”。
画舫业务在筵席方面,与酒楼无殊。宴席之前,多开雀局。筵席售价,比酒楼要高得多。它的费用税收,也比酒楼要大。这种酒楼妓寨,合二而一的经营,是合法的,是受当时政府保护的,一般在政府应税额外加10%,给当地治安机关,作为“保护费”。当然,经营此业的老板,恐怕亦非“善男信女”,白(官)黑(贼)二道,都要讲讲“交情”,一旦“侍奉”欠周,十分容易招来恶果。
民国15年(1926年)3月11日,广州《公评日报》载:“东堤河面,合昌帮妓艇,接打单(勒索)匪函,寻花者多转而他往。水警十二区分署,接报案后,特加派武装警察,驾轮在东堤巡逻,直至天明……”
画舫的侍应(服务员)全用男工,上菜时亦由男工传递,应召妓女,必须在厅房门口挂牌,以备税务检查,客有携眷同饮者(多为姨太之类),须先登记,以免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