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与“跨越”既是李继森作品中的鲜明图像,也是他心中持续的纠结。细细的想想,李继森画中的人物,为何睁大了圆目,四处搜寻与遐想,即使在卫生间里也无法停止在时光流逝中的无奈与冥思。其实,这真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些不安现状、自找苦吃的艺术家的真实写照。
想到过河,我们既可以有“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式的革命豪情,也可以有“人不能两次淌过同一条河流”的玄奥哲思。前者在空间中具有物理性的踏实感觉,后者却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永恒想象,在物质与精神的层面上,在肉身的沉重与灵魂的飘逸之间,现代人却总是不甘寂寞,于一阵轻风之中,听涛声依旧;在童年的摇马上,手挥木刀,追寻现代社会的英雄。
古典主义的英雄是那些舍生取义,重情有神的传奇人物,现代社会的英雄是精明有道,巧取豪夺的物质大亨。但在工业化的今天,古典英雄的退场早已尘埃落定,现代英雄的堕落也只在朝夕。在李继森的作品中,那些飞翔的人、对弈的人、游戏的人,吸烟的人,都处在一个时代背景不明的时空中,红色的幕布喻示了他们都是人生舞台上的表演者与过客,他们对于角色的倾情投入和出离反思,表明我们对于人生目的和真实性的向往已经成为奢华的梦想。在这里,行为者和观察者融为一体,信仰与怀疑成为一个硬币的两面,油灯的照亮与熄灭是一个并行的过程,前进与后退在同一个时间之轴上互为表里。
李继森以他鲜明的人物塑造方式,不仅为我们制造了一种他所特有的人物图像符号,也创造了一种在他内心中生成的超现实景象。这样的人造场景,形成了与自然景物的强烈对比,在室内空间或心理空间中,画家表达了现代人与历史和时代的背景脱离。看来李继森不喜欢线性的叙事方式,他的作品中也没有经典的情节表述,他作品中的人物,可以在不同的时空中遨游,成为我们时代的一个彩色的幽灵。李继森持续地工作,让我们的眼睛收藏他的这些大眼符号,这意味着我们在收藏一种时代的气息。李继森试图运用一种无序的叙事方式,将一些并无关联的事物、记忆、个人经验等,转换为一种清晰可见的舞台图像,但是这些清晰的图像所给予我们的,却是十分复杂暧昧的瞬间心绪。
在一个高效率的工业化、信息化社会,我们生活在“物”与“象”的包围之中,物质与图像成为我们时代的消费主流,“观看”与“渴望”已经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持续梦魇。我们无法回绝四下涌来的图像所发出的观看的邀请,一如我们无法拒绝无所不在的广告植入我们心中的消费欲望。持续的观看导致我们的眼睛的进化,睁大的眼睛却只能看到身边的变化而对远方的地震冷漠麻木。电视与电脑在扩展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空间的同时,也大大弱化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能力。李继森的作品,反映了工业社会中个体与群体的纠结关系,在个体的理想与群体的信仰之间,在海量信息的传播与紧迫生存的拼搏之间,今天的人创造了他们伟大的现实,这个“伟大的现实”将越来越多的人转换为平面的人、雷同的人、空洞的人,不断地将充满个性的人吸纳进巨大的平庸人群。
追随李继森和他笔下的“当代英雄”,我们能否获得“信仰的力量”?虽然脖子扭的生疼,我们能否在天空中看到未来?在历史与现实之间,跨过画布上虚拟的心河,我们将走向何处?李继森慷慨给予我们的,却是一大堆问题而非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