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艺术家想在资本主义世界里为共产主义打广告(沃霍尔)?为什么只有这样做,对于艺术家而言,才是最讨好的,也才能最大限度地提升其艺术品的商业价值?为什么会这样?
2)总是,艺术家不是在“原创”,而是在找:什么才是最有力量的符号和图像?把什么样的符号和图像放到什么样的上下文,是最有力量的?“最有力量”可解释为:最破坏偶像、最亵渎和最展示,因而,对于沃霍尔这样的艺术家而言,也最具商业价值?
越沉入资本主义,这些共产主义符号就越刺眼。越搞着资本主义,这些共产主义符号和图像就越值钱。放在华尔街的《镰刀和锄头》,才更有价值,它在中国就只是政治宣传(中国越搞资本主义,榔头与镰刀就会越刺眼),在美国,就成为前卫、刺目的政治。
在我看来,沃霍尔的这些招术,这些展示连环套,就是德里达说的艺术家通过作品的内与外来“玩框”,框内的东西不重,重要的是如何用框外的东西来玩活框内的。沃霍尔同时将最大的框(冷战或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的阴阳合璧)和最小的框(榔头与镰刀的日常之中的日常性)。他的活动范围好象很大。我们今天起码应到达他的活动范围,甚至应该在生命政治和激进政治方面比他玩得更远一些。
鉴于大多数论者都接受了这样一个由丹托从沃霍尔身上归纳出来的结论,也就是,政治波普和极少主义之后,艺术终结了,我们告别艺术史,从此不再为它的叙述主线传道、献身,开始各各搞我们自己想搞的艺术,爱怎么搞就怎么搞,搞着搞着有点觉得没劲了之后,其实,仍可以回到这个沃霍尔处境上来。沃霍尔在1977年所流露给我们的历史波长和政治带宽,在今天仍然令我相当吃惊,在今天格外有启示意义。
3)在沃霍尔身上,我们似乎看到,政治宣传与商品价值,是沙漏的两端;艺术家本来是要来端平这两者的;沃霍尔的为商业画廊做的专供华尔街的波普,就相当于专供中国文革大众的样板戏海报或政治宣传画,两者相得益彰。
艺术家的任务之一,是要在市场-商业与政治宣传之间达到平衡(在今天,艺术如何去做它负责的政治宣传?);在视觉形式、物品、媒体之间促成平等;在所有符号、形式和物之间、在全球化中达到平等;在美术馆之内的图像和美术馆之外的图像之间达到平等;(历史终结与艺术终结:所有的权利和要求被承认、被满足的情况下)达到文化、娱乐和媚俗与大师作品之间的平等;好的艺术,是要在以上各项之间的实际的不平等中,重申它们之间的形式上的平等。
消极地讲,当你没法进一步抬高艺术品的商业价值了,那你其实可玩列政治宣传,真的百分百生猛的政治宣传(不一定为共党专0制做宣传)。
4)在沃霍尔身上,我们看到,哪怕是想要在商业上成功,提高原有的商业价值,进一步开发它的空间,我们也应该创造艺术品的商品-市场价值的同时,对等、同值地强调艺术品的政治宣传功能。艺术品的商业价值与艺术品的政治宣传功能,好像是天平的两端,是相互抬高的;抬高艺术品的政治功能,同时就是在抬高艺术品的商业价值。好象有某种诡计在其中一样。
在中国的后八九运动中,艺术家似乎是在用波普来挖苦和架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政治宣传功能,大家似乎相信,艺术越远离政治越好,越远离意识形态越好。大家轻易相信这是做得到的。我觉得,这是它与沃霍尔波普精神南辕北辙的:对于文革的那些无比浅薄的反思,会越来越令我们恶心。
什么样的政治宣传呢?让我们以沃霍尔这个在政治上极右的艺术家为例子:他动用了:马蒂斯的线条(商业因素),资产阶级时空里的静物本体(对资产阶级的灵魂有定神和安慰作用),与一个金融家的灵魂/内心/诗意/达到最大反向张力的符号(激将法:共产主义符号:镰刀与锄头);他在银空间/银工厂里的机会主义、堕落与靡滥,成为他的政治静物的反面;将共产主义符号与图像(“毛像”)钉进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的老巢。不是画政治海报,而是将可怕的或可厌的共产主义符号-图像,那些本来像是西方人对我们中国文革的极端幼稚的符号想象和图像强加,当纪念品来收藏的心态和制品(aphernalia),重新塞进资本主义日常生活(或倒过来?);通过政治静物(得出“日常品”的方式),来重新创造这些符号与图像(吸干其生命,重新注入新的日常意义,放回到现实中,来解构全球景观-消费本主义的符号-图像。
沃霍尔的做法提示我们:在当代中国,艺术品的价格上了天之后,很缺的一步,就是在今天重新去找回艺术的政治宣传功能。在今天,我们应该怎么样来实现艺术的政治宣传功能呢?
5-让我们来重新定义波普:用艺术将物放归自身,使其回到自身,做最日常的日常,the most daily ofthedaily,才是最政治的,通过重复来造成神奇,庆祝日常之日常:每一个人的脸都是其品牌、标签、广告 (坚决反对艺术家对于独特与原创的各种许诺和吹嘘!!)。
波普是要在下面两种静物里选择一种:抽象表现主义式的可乐罐,和波普可乐罐之间,我们必须作出选择。波普对于艺术的态度是:日常物件比用艺术家画出的物更有意义;艺术提供的永远不会比生活提供的意义多;艺术给我们的再多,也不会比现实给我们的更多;我们的做波普是要用醉眼朦胧、不荦不素的方式,来赎回这个已被全球资本主义偷搬到另一边、被制成标本、博物馆化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说,波普也就是阿甘本说的亵渎----将已被全球资本主义夺走的、但原属于我们身上的东西,通过艺术展示,重新放入我们的身体和使用范畴范围。
6-当代艺术艰做,做什么都不得力、不给力时,那我想建议:还不如先从做政治波普开始:做日常品,将可怕的共产主义或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符号商品重新创造成为日常品,像今天做基因图谱那样,但是,这种生物工程是很快就会被全球资本主义夺去,当作进一步统治我们的手段的。所以,我们必须用波普的方法来做,用政治静物或日常品,来重新创造出我们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所需的冷战、资-共产主义混合语、通用语、交际语,一种新的世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