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 Alexei Gan在《构成主义》一书中表述了一种极端思想:将艺术彻底废除
“事件”所预设的假想敌,首先是当代艺术中的“系统”的概念,并把它放置到艺术生产的环节和结构里去谈,“系统”是同样复杂的概念,这里先简单地把它作为一个从逻辑体系那里移植过来的词汇,用来配合现代主义之后对艺术的注疏阐释需要;另一个来源大概是来自近代科学主义中对自然世界的简化解读模型,通常,被简化掉的部分往往是那些充满冲突的地方,被逻辑理性所净化清理的艺术“系统”是一种静态的,可以自行推导和自圆其说的封闭话语,或一套管理工具。
资本主义的理性洁癖源于消费社会对商品的需求,一种对同质化和抹平差异的需求,当代艺术作为一种特殊文化产品,对它的消费同样隐藏在对生产的标准设定中。而在艺术家这里,艺术被作为一种挽救性措施,迫切需要发现那些隐在景观制度下的各种微弱可能,并通过个体或集体化的力量,将之转化为在交换价值中具有可看可有辨识的东西,这样的艺术策略可能是顺势的:依赖体制本身系统进行生产,或在依附体制下的个人制度化中的生产;那么更彻底的方式就是来自对“系统”本身的瓦解,艺术家的实践也不是“系统”的替代性工作,而且在颠覆“系统”的同时,还要警惕新的“系统”和惯性产生,在这个意义上,艺术只能是一瞬间或一次性的实践技术,这里把它称为“事件”。
“事件”就是这种屡屡变幻面目的行动,在人和一个时间和空间节点,进行召集和动员。艺术成为了一种紧急状态下的再次集合,总是仓促的,准备不足的,没有协助的,一种没有地图工具的行动和姿势,每一次出发都将是遭遇,艺术家本人就是侦察兵兼生力军,在陌生中颠簸,从颠开的缝隙中去逼近新的发现。
因此每次“事件”都是特例,没有大的规划和计划,没有系统去指导和排练;“事件”强调差异性实践,要求自身的弹性,警觉和开放,以及随时变卦的行动原则,它不试图去建立边界和巩固现有关系,而是随时转身进入任何领域的态度,“事件”一定是先于理论和文本的,而且不去为现成的理论和美学服务。
“事件”都是具体的,但决不是那种现实的应激反应,也非理论文本或系统话语的再生产,而是对现实的直接生产;“事件”是产生问题的,每一次都针对着具体的目标,去聚集和激化矛盾,从临界状态中逼迫出即时的实践路径,而不是事先从概念和系统推导出的,“事件”总是建立在实用性上的。
“事件”是日常策略,是孙子兵法,面对如此强大而周密的景观机制,“事件”是绕道、迂回和潜伏,是第三方,而不是颠覆和对抗式的现代主义先锋艺术策略,二元对立所能提供的结果要么被转换,要么是替代,而“事件”是在这样的“大坑”面前所流露出的审慎而略显犹豫的表情。
“事件”是灵光一现,是自我否定。“事件”只能在一瞬间存在,一旦定型或景观化就会触发自我否定,因此“事件”是不安全的,是随时自我终结的,哪做完哪了。它不会成为“系统”或推导出“系统”,在社会或资本系统将它转换之前就会消失,也不会成为现有制度形式或观念上的肥料。
“事件”是非修辞的,非模拟或象征的,它是现场的。制作“事件”就是情境的建造,它只存于现在,是现场的总和,也不存在于之后的文本和文献;“事件”甚至不需要观众,因为这时的艺术家和观众是一体的,“事件”是不可表演的,不可复制和再现的,同样也无法进行追溯和排演。
“事件”是个体性的,非集体的。“事件”不相信个体,更不相信集体。哪怕是出于矫枉过正的需要。这里的个体性非个人性,而是对共同体中不平等分配的警惕,这其中包括创作者和观众的不平等,还有非自主性盲从和艺术自觉的不平等,总之,“事件”不是一种等级化的执行。
“事件”将替代艺术项目和作品而成为当代艺术与日常生活的联结,“事件”潜伏在日常之中,随时一跃而起,当再度关注之时,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事件”不是攻坚战,也不可能去完成替代性工作;“事件”作为第三方,将理论/实践,作者/观众分配为两股游击编制,可以互换经验,可以联欢,可以共同执行任务,但两者决不搞兼并,也不搞情意绵绵,不提供相互服务,可以一拍即合,也可以随时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