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红粉猪”
这一段时间,打着手电筒,每天“月黑风高”时,在洋人的那个漆黑不见光的中世纪进进出出。前几天,忽然心烦了,不愿意写了。妻马上说,早就该歇歇了。写那些无用的东西,又长又臭,谁愿意看。
无用的东西?我当然不同意。大多数的人没有那个耐心看,倒是可能。毕竟,我们的时代是微博、微信的时代;再高深的理论,再深奥的见解,如果不能在手机的那几寸屏幕里说完,恐怕都是前途叵测。
也有例外,比如洋人的理论,高见,当然还有时髦,就像现时在中国的大江大海里畅游着的那个“大黄鸭”。因为洋人们总是有许多的中国朋友捧场——“大黄鸭在香港”,“大黄鸭在北京”,还有“中国鸭迷会”的成立都是见证!
我个人欣赏的是另一个作品:“红粉猪”。创作者是我上海朋友的一位同事。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家,而是Andy Warhol说的,那个“十五分钟出名”意义上的艺术家。相比香港、北京还有其它华夏名城里的那些趴在地上,拼命摇尾巴的“鸭迷”们,可以说,他是真正吃透了“大黄鸭”的艺术精神,并能够因时制宜,“活学活用”。虽然不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对中国人而言,上海“红粉猪”的艺术内涵与寓意,对,还有“黑色”幽默,都远远胜过那个漏气的香港“大黄鸭”。
“红粉猪”不是抄袭,与山寨也无关,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制造”。有余英时先生的话为证。余先生谈《中国思想传统的现代诠释》时,曾将其与历史上的宋明新儒学发展相比较,虽然两者的历史背景“大不相同”:“宋明新儒学家发议的主要对象是禅宗,而禅宗则已是中国化的佛教。在禅宗出现之前,印度原始佛教和中国传统思想之间早已经历了几百年的‘格义’阶段。‘格义’始于比敷而终于融合,始于求表面之‘同’而终见实质之‘异’。禅宗一方面把儒、道两家中的某些精神因子和佛教的理论融合起来了,但另一方面又把儒、释之间的界限划分得更清楚了。……宋代新儒学在这个基础上重建‘心性之学’,一般人不易察觉他们所运用的概念和分析方式是源于佛教的。……不过在今天看来,概念和分析方式主要是技术层面的事。新儒家虽然在这一层面上假途于佛教,却并没有用佛教的理论或观点取代儒家传统的旧义。相反,他们通过已经本土化了的佛教概念和分析方式,把儒教传统中引而未发的‘心性之学’全面地建立了起来,因而丰富了并更新了这个传统。”(见余英时:《中国思想传统的现代诠释》自序)
上海“红粉猪”与香港“大黄鸭”也只是表面之“同”,即假途了“西方的概念和分析方式”,实质则“异”。这一点与九十年代风起云涌的“政治波普”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后者是经过了“伤痕文学”,“启蒙文化”,还有那一场我们都知道的“动乱”之后的,再回过头来的“反思”,而“红粉猪”是即时评论。另一个不同是,“政治波普”有洋人的捧场。这一点至关重要,也是“海外华人学者”余英时先生所不能比拟的。
余先生终究是个黄皮肤的华人。引用他的“深奥”理论为“红粉猪”作注解,当然只是我个人为其“拔份”所做的“高大全”之努力,效果应该不如直接找洋人来事。不过,我的意思,大家应该是明白的。
上海“红粉猪”创作于五月十八日。那天,去朋友家里玩,路上临时有事,发短信说要迟到了。终于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就被告知,短信已经落伍了,如今的“潮人”都用微信。“红粉猪”就是那天朋友发给我的第一条微信。那时,黄浦江上,零星的死猪依旧还在这里那里的“傲游”,但“维稳”的新闻是坚决不做报道了。
回德国后,是不胜其烦。不是因为“红粉猪”或者黄浦江的死猪,而是因为手机里新装的微信——正聚精会神地为“万恶”的资本家卖命呢,忽然,旁边的手机“嘀”地一声响,吓人一大跳。起初,还以为是什么重要消息或者类似“红粉猪”这样的“即时政治波普”,一看,却原来都是些“长江呼叫黄河”,“土豆寻找黄瓜”的八卦。
一怒之下,删去了手机里那几位活跃朋友的微信,耳根才终于清净了。剩下来的几位,显然和我一样,也是把微信当摆设:不装上不好意思,似乎是落伍了。我听妻的手机,每天微信里那个热闹!写到这里,忽然自己吓了一跳:装上微信却不玩,这是不是正说明了自己的心态落伍,对,老了?
还好,还好,总还在写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