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冉冉其将至兮 但有进兮未有止
——癸巳年末访高原人物画大师马西光
文/神州诗书画报 成功书画家网记者 冯宜玉
机场送行记者与马西光先生合影
2014年1月10日中午(正直农历癸巳年末),我和报社、美术馆的几位领导一起前往兰州中川机场,迎接一位参加11日“2013-2014中国美术家年度人物 ”颁奖盛典(此次活动由神州诗书画报、成功美术馆、成功书画家网、甘肃成功书画艺术研究院联袂举办),在艺术界非常重要的“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在当代中国画界的地位和艺术成就,令我这个涉足书画媒体不久的“新丁”非常忐忑,我的“忐忑”不仅仅是他在当代书画界的地位,更重要的是他在绘画艺术上的贡献与成就不得不让我抬头仰望,还有就是在颁奖盛典结束后我要和这位艺术大家面对面交流采访他。
马西光先生在颁奖典礼上
中午12:00左右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停落在中川机场,这位在艺术界非常重要的“大人物”就是乘坐这趟班机抵达兰州,由于多次见过他的照片,我从候机大厅的监控录像中一眼就认出了他,并迅速告诉身边的同事:“马西光老师到了!”对!我前面一直在说的这位“大人物”就是被誉为高原画派的拓荒者、青海省当代美术事业的奠基人马西光先生。
马西光先生在成功美术馆创作中
马西光,一九三二年生。山西临猗人。擅国画。又名光夫,扎西,号雪牦,斋号牦斋。1948年参加革命。曾先后就学于西北军政大学艺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1958年到青海,从事美术编辑、美术组织、美术创作,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青海省美协荣誉主席。曾任中国美协青海分会副主席、玄圃画院副院长、青海省政协委员。
创作后合影
初一见面的寒暄就让我打消了心里的“忐忑”,在兰期间几天的接触,更使我消除了所有的疑虑,并顺利的完成了采访任务。已是耄耋之年的马西光先生对后辈关切和提携之情令我非常感动。
一、艺术漫漫道路六十载
1949年的秋天,刚刚十七岁的马西光先生就由西北军政大学美术部分配到驻扎在甘肃的三军文工团工作,在甘肃张掖开始了他艺术身涯。而在采访中,他告诉我其实他最初的兴趣并不在美术上,而是在文学上,最开始读的也是中文专业;上中学时多才多艺、能唱会画,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校长南云鹤看马西光对文学很感兴趣,就经常给他介绍《铁流》等书籍看,还时常教他唱戏、习画。但是在当时特殊的历史时期,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马西光不得不选择美术。进入三军文工团工作后,马西光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八一剧院”做一个“工农兵塑像”,没有雕塑经验的马西光在当地泥塑艺人的帮助下顺利的完成了他的第一个美术工作任务。
1952年参加“志愿军”入朝参战,后调出文工团进入教导队当部队的文化教员。马西光说:“在当时,我没有时间写文章,也没有时间画画,因为如果你和大家庭不一样,就说明你不务正业。我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再三慎重考虑下,1957年24岁的马西光向领导提出转业,领导经研究后批准了他的请求。此时,在部队多年从事与美术相关的工作,使他已经在美术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然命运没有让他选择文学,而选择了美术,他就一定要学好,并努力做好,于是他决定报考西安美术学院。在西安美院学习期间,他受著名人物画家郑乃光先生影响很大,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每天都去郑先生那里看画画,并向他请教各种问题。”
但是好景不长,他进入学校一年还不到,政治运动开始了,反右的批斗会每天都有,马西光实在不想卷进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运动中。恰好当时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未及事,使他最后决定离开西安美院。采访中马西光向记者讲述了这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一天下午,我在宿舍收拾东西,不小心一个信封掉在了地上,同宿舍同学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个有五百元存款的存单(退伍时,部队给我发放的安家费)。同学大吃一惊,虽然只有五百元,但在那个年代不是一个小数日。没几天学校停发了我的调干助学金,理由是我有存款。在那个特定的历史肘期,我是有口难辩。为了求学一直存着的安家费竟成了停发调干助学金的理由,这样就断了我的生活来源。政治运动搞的越来越频繁,而此时国家也越来越困难。此时恰好青海省准备办一个画报,一再动员他去作编辑,由于在甘肃工作期间曾多次接触过藏族、裕固族等西北少数民族,对他们淳朴的形象非常感兴趣,我左思右想决定去青海,便向学校提出退学请求。一开始并不顺利,时任西安美术学院院长的刘蒙天是一个惜才的人,坚决不同意我退学:‘你难,可以在学校服务部勤工俭学嘛,积攒点钱再上,但是不能离开学校。’我只能等待,终于机会来了,有一天我听说刘院长去北京开会,学校新调来的书记又对情况不太熟悉,我就拿着退学报告,到校办去找书记,没想到书记听说我要到青海高原去锻炼,马上同意了请求”。而对这一次的退学,对马西光来说是值得庆幸的,避开了政治运动的漩涡,又找到了创作的源泉,为他后来的艺术道路奠定了基础。
1958年,27岁的马西光来到了来到“青海城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在唐人边塞诗里被描写为寂寞荒寒之地,自然与文化都严重缺氧的青海高原,寻找他的创作灵感。先后在青海人民出版社、群众艺术馆工作。而这一呆就是三十多年,扎进高原黄河峡谷和雄伟的昆仑山,痴迷于高原绘画的探索与创新;而青海的美术事业因马西光等人的加入而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谈到在青海工作创作的岁月,马西光感慨道:“岁月匆匆,我到青海才27岁,在那里整整工作创作了三十四年,如今都已老冉冉其将至。从61年开始,随着部队转业到青海以及因为政治运动被下放到青海的艺术家如朱乃正等人的加入,青海的美术力量一下壮大了许多,这个时候开始青海的美术也逐渐可以进入全国大展了(有朱乃正、崔振国、马西光等人的作品)。我的作品从1961年到文革结束的这段时间,有《征求意见》《公社科研所》《新姐妹》《山村女教师》《老来红》《昆仑养路工》《鹿场春浓》《韶山红日照征程》等入选全国美展。”
在谈到文革后青海美协恢复工作和他之后的创作情况时他说:“1979年中国美术家协会青海分会恢复工作,由北京来的三位艺术家加上朱乃正、崔振国和我组成了青海省新一届的美协领导班子。在这期间,赵望云先生带学生西北写生到了西宁,我去他们住的地方看望赵先生。第一次去的时候赵先生就打趣的说:‘西光你来看我也不带点东西(赵先生想看看我的作品)’,第二天我又去看他就带了几幅作品给赵先生看,再看了我的作品后赵先生就表示邀请我到西安去。后来赵望云先生的学生黄胄在中国画研究院任副院长并成立了‘首届人物画研究班’共招收了刘大为、杨力舟、史国良等20多个学生,我也有幸进入这个班学习,成了黄胄的学生。”
在受到多位前辈大师的指导和鼓励后,马西光下定决心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因此之后的青海省美协改选中,他毅然放弃了在美协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创作中去。从1982年到1987年一直在艺术的探索中挣扎前行,画的很辛苦。六年中近千张的画稿中自认为满意的也仅有20幅。1988年3月,《书与画》(当时在南方唯一正常发行的美术刊物)的负责人到西宁探望马西光先生,并看了他的作品,非常激动,表示要重点推介发表。当年5月的《书与画》封面刊发马西光先生的作品,并做了3000多字的评论介绍。同年,《美术》杂志向他约稿,绘画作品和一篇美术理论文章《老马觅途》在《美术》杂志头版刊发(是建国以后第一个在该杂志头版刊发作品的中青年画家)。这两家主要美术刊物的重点介绍,在全国引起重大反响,他的作品逐渐为世人所知。
88年5月马西光先生应邀到深圳参加笔会,与时任深圳美协主席的王子武先生结识,并受邀到深圳办展。自此90年在深圳办展,92年定居深圳,94年至97年3年时间到马来西亚、新加坡、美国、日本等举办个展9次,2003年由于身体原因回到北京定居。已是耄耋之年的马西光又获得“中国兰亭•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和由神州诗书画报、成功美术馆、成功书画家网、甘肃成功书画艺术研究院联袂举办颁发的“2013-2014中国美术家年度人物 风云榜•终生成就奖”。
二、开拓高原题材画作,高歌雪域不屈精神
我一直在苦思冥想,是什么让马西光先生在“青海城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的苦寒之地扎下了艺术创作的根,是什么让他在这里坚持了足足34年,是什么感动了他使其的艺术创作在这本来荒寒的土地上开出了如雪莲般的艺术之花?
翻阅资料,一遍遍看他的画作,终于在马西光先生的文章《老马觅途》中找到了这样一段话,解了我心头之惑。“青海,以它神奇的莫测;震憾心灵的魔力吸引着我,神秘的地上银河——星宿海,深邃的地球裂痕——黄河峡谷;平静而又变化无穷的大漠,波涛般涌向天际的山恋;雄踞的昆仑、耸立的冰峰……常使我为之沉迷、陶醉,‘神飞扬’‘思浩荡’,产生强烈的创作萌动。在这里我自然而然地进入‘角色’,虽然高原缺氧,特别是艺术领域中的‘缺氧’更为严重,但对高原的眷恋,使我坚持了下来,而且一下子就是30年。”
是的高原条件十分艰苦,艰苦到就连这里的艺术都严重“缺氧”, 而大漠、草原、冰川、雪峰这些物象也是前人未曾用画笔表现过的,但是这就是高原之上淳朴而又不屈的精神,也是顽强朴拙、坦荡豪放,生活在世界屋脊的河源子孙所倾倒的精神。也正是这样的精神吸引了对艺术极度渴望的马西光,并使之扎根于此,为浩瀚的大漠草原立传,为巍峨的昆仑雪峰树碑,为高原之上粗犷豪放的汉子、淳朴勤劳的姑娘画像,为雪域圣地的牦牛、藏獒而歌,为高原之上那撼天动地的锅庄而挥动画笔。于是就有了《河源汉子》、《老猎人》、《高原少年》、《果洛老人》《高原之舞》这些画家用全部心血、全部感情、全部生命去诠释的画作呈现在我们面前。
由此我们不难想到,在青海的那30多年里,在他艰苦创作的那6年里近千张的画稿中自认为满意的只有20幅是如何得来的。想必一定是这样, 1万多个日日夜夜里,他踏雪披霜,沐雨栉风,骑牦牛,住帐篷,与高原人心意相通,忧乐与共;1万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专注创作,几易其稿,搜材料,改画稿,与高原景融为一体,痴迷其中。
若问为什么他的艺术创作在这本来荒寒的土地上开出了如雪莲般坚强不屈的艺术之花?因为他的生命与情感,他的艺术的根已经深固地扎在高原上,他在那看似酷寒的土地上如雪莲般汲取到不尽的灵感之源,创作出数以万千计的优秀之作,塑造了众多的有血有肉、有情有性的人物形象。
因此在他的画笔下,无论是如格桑花一样盛开的年轻小伙儿、姑娘们,还是老阿妈、放牧汉,闭目如在眼前,挥毫呼之即出。这不仅仅是他对这些形象的熟知,更重要的是对于高原上所有物象的深入观察的理解和发现,是对于人性的深入发掘和赞颂。在马西光的高原人物画作中,高原人所具有的那种犷放豪迈、质朴浑厚的气质,那种充满原始的生命活力的民族性格,是孕育自青藏高原的人文与自然条件的独特美,是将美凝固在纸上,而又鲜活的律动。这种美就是他要通过绘画倾诉的画之灵魂,这种精神和气质就是马西光先生扎根高原30年,不断探索发现并开拓出的新题材,是对雪域圣洁、淳朴、勤劳、不屈等等精神的歌颂。
三、古稀之年再变新法,满头白发为艺愁
按常人的思维,不惑之年在艺术创作上风格已蔚然成风,古稀之年若要再变新法,其困难、压力、风险何其之大。当采访中,谈到这个问题时,马西光先生轻吟道:“老冉冉其将至兮,但有进兮不有止。”我想仅此一句,所谓困难、压力、风险竟如拂面之风轻轻一语带过,马西光先生的这种气魄,这种为追求艺术的精益求精而不断追求完美,不断否定自己,不断超越自己的劲头,至少令我汗颜。
其实对于“不惑之年再变新法”的回答,马老先生在他的那边文章《老马觅途》中就已经说的很明白。“ ‘长途关山何日尽,满头雪丝为艺愁’。在我的创作生涯中,付出的心血似雨点溶进了长江大河随波逝去。创作的过程往往在痛苦中进行,美似乎在我面前稍纵即逝。一个真正的艺术工作者的悲喜,在于他所追求的目标是永远不可企及的宇宙无边,‘长河漫漫’、‘艺海无涯’、我时刻自勉:‘老冉冉其将至兮,但有进兮不有止’。”
是呀!艺术之道路漫漫,虽已鬓雪誓不休!
后记:马西光先生参加“2013-2014中国美术家年度人物 ”颁奖盛典后在兰州小住数日,也曾多次来到成功美术馆。2014年1月20下午,马西光先生将要返回北京,上午再次来到美术馆,并创作了一幅“牦牛”速写,中午报社、美术馆领导为他践行,我也有幸作陪,并将他送往机场。马老先生来兰10天,我与他多次近距离交流,聆听指导受益匪浅,作此小文一为完成采访任务,二为感谢马老教诲,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