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席先生曾于《悔晚斋臆语》中言:深处见学,浅处见才。为人、为文、为艺皆然。
对于这两句话,数年以来,我一直是似懂非懂。而当自己对吴门四家进行全面解读之后,一时恍然大悟,对陈先生的话语感触良多。
画之深处,需见完备的技法、炉火纯青的学识修养。画中之山川、人物、车舆、花鸟的各种姿态即要客观生动,又需具备主观意趣。吴中如沈周、文征明、陆治及文嘉等人皆可称为深处见学之人。这类书画家,于性情而言,雍和、大度、儒雅、敦睦是其共同特征,加上他们勤勉于自己所从事的书画艺事,故能成为深处见学的一代大家。
才华洋溢之书画,即是观者骤然视之,能迎面感触画面中之才气咄咄逼人、线条酣畅淋漓的书画境界。吴中如祝允明、唐寅、王宠、陈淳及徐渭等人皆可称为浅处见才之人。(当然,他们亦具备深厚的技法、文化功底)这类书画家,定是性情中人,喜怒无常,恣意纵情即是他们共同的性情特征,加上他们对书画艺事的天生钟爱,故能成为才华洋溢的书画名家。
如果说沈周、文征明、陆治等儒雅、敦睦之人为人所敬仰的话,那么祝允明、唐寅、王宠、陈淳及徐渭等性情中人则为人所激赏与叹异。
但是,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是,学深处见才尤不易,才高处见学尤难。以陈传席先生的言语,绘画之鸿篇巨制,皆见古今经典,搜尽奇峰,立意定景,处处见其学,而有学处复能见其才者,当为大家。而简易小品,寥寥数笔,见无尽之意,最见其才,但如果是无学之匠,定无此成就。
当然,仇英仍可算为深处见学之人。何也?仇氏出生卑微,早年文化层次甚低,但他努力拜周臣为师,在力求绘画技法完备、精微的同时,又积极参与到以唐寅为首的吴门文化圈中来,可谓是“文人化的职业画家”。此人先天之家境、天资皆有所限与不足,但能力学,又有一个恰好文化环境,故能成一代名家。或许此人之人生经历,恰是我等平庸之辈为之奋斗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