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来自福建厦门的老张到北京协和医院看病。这次，他还是想挂风湿免疫科唐福林大夫的专家号。回想起一年前排了两周的队挂不上号、最后花1800元从号贩子手里买号的情景，他从心底里犯憷。一个14元的专家号被号贩子宰到1800元，老张着实心疼了好多天。但这次出乎老张意外的是，他仅用一天时间就顺利地挂上了唐大夫的专家号，看上了病。不仅如此，唐大夫还在诊室里通过电脑系统为他预约了一周后的复诊号。老张激动地说：“两次看病，差别很大。唐大夫了解我的病情，能对症下药。这样顺利地看到唐大夫，不仅省了我的钱，还省了时间，心里痛快了，不堵了。”
《科学时报》记者了解到，老张的幸运缘于北京协和医院最近推出的一项改革举措。在开展“整顿医疗秩序，维护患者利益”的专项行动中，协和医院严格执行实名制、借助信息化手段开通电子预约，取代了延用几十年的手工预约条，从根源上切断了号贩子写假预约条牟取暴利的生财之道。
“看病难、看病贵”是新医改致力解决的问题。而医改又是世界性难题。在新一轮公立医院改革的浪潮中，北京协和医院究竟出台哪些妙招破解“看病”难题，为诸多大型公立医院的改革提供镜鉴？日前，《科学时报》特意专访了北京协和医院院长赵玉沛。
穿着白大褂的赵玉沛匆匆而来，裹挟着一阵风，手起脚落中带有外科医生特有的干脆利落。记者知道他有很多头衔：中华医学会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中华外科杂志》总编辑、博士生导师、外科教授、英格兰皇家外科学院荣誉院士，但“北京协和医院院长”是他众多头衔的第一位。
“外科大夫与医院院长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面对记者的问题，赵玉沛，这位协和建院以来第一位“民选”院长，毫不思索地答道：“做管理和当大夫隔行不隔理，二者有太多的共通之处，都既是科学，又是艺术，都需要经验的积累，更需要在契机来临的时候敢于决断。”
挂号难和看病难：他让实名制真正“实”起来
访谈是从老张的就医经历开始的。
“过去总是考虑到患者大老远地来看病，总不能因为没带身份证就拒之门外，我们于心不忍，就给号贩子留下了可乘之机。他们通过伪装病人骗取预约条，或者干脆制作假印章、模仿医生笔迹等手段制造虚假预约条，然后高价倒卖给患者骗取黑心钱，手段卑劣。即使像复诊预约这样一项方便病人的举措，也成为号贩子倒号的新途径，严重损害了病人利益。这么大的漏洞不堵，就变相毁坏了医院的声誉。”赵玉沛说，协和期望通过真正推行实名制，制止这个恶性循环。当然，就像大禹治水，不光靠堵，更要靠疏。
在赵玉沛的亲自指挥下，协和开展了一场“整顿医疗秩序、维护患者利益”的活动。从2010年11月22日起严格执行实名制建卡、实名制挂号和实名制就诊。11月30日起在协和全面铺开诊间电子复诊预约。每位医生的诊桌上出现了一份电子预约流程图供学习，点击鼠标几秒内即可完成加号，这种新方法由于快捷、准确、安全，并可自动统计加号情况，帮助医生根据患者病情需要、自身工作量和精力情况作好接诊的统筹安排，因而很快受到了医生们的欢迎。协和还为各病房开通了门诊医生工作站，医生在患者出院时就为其办好了门诊复诊预约。
“我们还将继续加大投入，改造信息系统，让患者通过114电话预约和网上预约都会更加便捷。”赵玉沛说。早在2009年10月份，协和就与北京联通公司合作，利用已有的114/116114电话接入平台，实现电话预约服务。该平台可同时接入2000人，提供24小时人工服务，15秒接通率在98%以上，患者5分钟之内可完成预约挂号。
堵漏洞：他改革“药事会”治理商业贿赂
如果说，实名制和电子复诊预约系统都是协和最近实施的新招，那改革“药事会”治理贿赂则是赵玉沛当副院长时的杰作。
2005年，为治理商业贿赂，赵玉沛从医院的“药事会”下手，他把以前固定的25人扩大到180人。医院里的专家、教授几乎都纳入了“药事会”的成员，“药事会”权力得以分散。
这妙招一出，让医药代表们犯难了：这么多的药事会成员，找谁“公关”呢？
更绝的是，医院召开药品采购会的前两天，从药事会的180个成员中摇签，抽中的25名专家才有投票表决权。并且，如果专家在此之前自己申报了药品，他就没有资格再成为这25人中的一员了。作为药事会主任委员的赵玉沛若没有被摇中也只能列席会议，无权表决。这一办法的推行，有效堵住了药品招标采购中可能的商业贿赂漏洞。
国家级医学中心：协和“活”，百姓活
在赵玉沛的心中，协和医院的目标就是国家级医学中心。他说，“很多病人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协和，正如《焦点访谈》节目所言‘全国人民奔协和’。作为公立医院改革的一面旗帜，协和医院在医疗、教学、科研、护理、管理等方面都做到最好，这样才不辜负百姓和社会对协和的期待”。
这个“庞大”目标给赵玉沛带来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每天不到七点就坐到办公室开始工作，晚上九、十点钟才离开，从来没有双休日，很少出差、出国。因此，在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赵玉沛也被卫生部原部长高强“点名表扬”，称他是“将主要精力放在医院管理上的院长”。
除了付出时间和精力，赵玉沛更多的是付出智慧。“绩效考核就是院长手中的指挥棒。患者需要什么，我们就考核什么。”赵玉沛先把目标瞄准医疗。
老百姓希望能挂得上号、看得上病。医院就将门诊挂号费和诊疗费全部归医生所得，同时将科室门诊量、医生出诊率纳入绩效考核中。以非手术科室为例，门诊考核成绩占其绩效总分150分的1/6。如果门诊量增幅不足5%，全科室将被扣掉2分，如果没有增幅则扣掉5分。任何一名医生停诊首先要科主任同意并签字，然后到门诊办公室备案，同时由科主任协调安排其他医生替诊，或由本人择期补诊。如果一个科室里医生停诊率达到5%，全科室将被扣掉4分。
老百姓希望及时手术。医务处每天派专人进驻手术室，抽查手术医生准时到达率及准时开台率，考查结果定期张榜，并与科室绩效考核挂钩。赵玉沛院长拿着最新的统计数据给《科学时报》记者看，从2010年5月起，协和日门诊量达1万人次以上，最高单日门诊量高达12700人次。放射科CT检查当天完成的比例由原来的3.01%提高到82.47%，MRI检查当天完成的比例由原来的7.08%提高到48.96%。2010年协和全院手术量增长10%以上，平均住院日下降到10天以下。
老百姓更需要安全医疗。医院改进绩效考核方案，原来业务指标在第一位，而在新版方案中，手术量、出院量等传统业务指标所占比例下降，医疗安全、风险控制和质量控制的指标大幅上升，占医疗绩效考核权重的67%。
全院科处室分为手术科室、非手术科室、医技科室、职能处室与后勤部门四大块，全部实行量化绩效考核，一方面促进了门诊量、手术量的上升，保证了医疗质量和安全，让老百姓得到了实惠；另一方面也调动了医务人员的积极性。
“老协和”的医生每月300块大洋，皮鞋有人擦，餐餐有人管。现在的协和人已经失去曾经待遇上的贵族优越性了。但和以前一样辉煌的是协和医院的医疗质量与安全。民间“要想活到协和”的俗语，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协和医院的管理者擦亮医疗质量与安全的金字招牌。
改革“药事会”治理贿赂，让复诊预约“无纸化”，让实名制真正“实”起来，通过全面绩效考核调动医务人员积极性，赵玉沛在医院管理上不光倾注了大量的精力，更展现了过人的智慧。
“2011年9月16日是协和医院建院九十周年的庆典之日，也将是医院新门急诊楼和手术科室大楼的落成之时，相信届时我们会给全国人民展现一个21世纪的新协和！”赵玉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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