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著名画家、“台湾现代水墨运动之父”刘国松在中央美术学院作了“21世纪东方画系的新展望”的讲座。这一天,恰逢辛亥革命100周年。刘国松认为,百年前的辛亥革命在政治经济方面发起了一场巨大的社会变革,掀开了新的历史篇章。一个社会的变迁应该整体的,我们的绘画也要跟上脚步来变革。
刘国松几十年一直在内地及港台地区、在中西艺术的天地里,不断穿梭、不断往返、不断反思、不断探索,对中国文化在世界中的处境,既有切身的体会,也有深刻的思考。
当代绘画不等于西洋绘画
早年在祖国尚不发达的时候,在美国爱荷华大学教书的刘国松曾受到日本人对中国文化不屑的挑衅,他下定决心要把中国绘画发扬光大,重新走向世界舞台,不要被西方人同化。日本人在经济繁荣的时候,花巨资向美国宣扬自己是东方的代表,并得到了当时美国社会的认同。
刘国松在讲座中回忆道,日本的城市和美国城市结成姊妹市的时候,送给姊妹城市一个日本庭院。因为东方的庭院跟西方庭院完全不一样,西方庭院都是几何形的,而且一眼就能看见整个庭院,但是日本的庭院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进去非常神秘,一眼看不完,美国人欣赏得不得了。日本人就看准了这一点,到处送庭院。后来在教授茶歇聊天时,他们常常称赞日本庭院真是好,刘国松听了很难过。后来有一次大家一起看一幅书法作品,明明是中国书法,美国人却说“日本的书法真好”,刘国松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这是中国人写的中国字,不是日本书法。“而且我趁势就讲日本文化实际上都是源自中国,他们的庭院是拷贝中国庭院,苏州一个地方的庭院就超过日本的全部。我这一讲大家都愣住了。”
刘国松说以他游历世界的经验来看,大多数外国人并不了解中国文化,只知道一个孔子。20世纪变成美国生活认同世纪,也就是所谓的基督教文化的第二春。欧美文化一直以压倒性的优势向世界行销,中国文化被打压成边缘文化,他们的学者与政客们还觉不够,仍要乘胜追击。
他向在座的各位发问:站在一个东方画家的立场,想看看中东伊斯兰文化共同体的现代绘画时,的确看不到什么,他们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当他们向东方看时,也看不到儒学文化共同体的水墨画呢?国际传媒早已被西方垄断,我们是否被媒体牵着鼻子走?我们是否已被教育灌输得跟着西方的调子唱?随着欧美的拍子跳?我们是否也相信当代绘画等于西洋绘画,国际艺术等同欧美艺术?地球村等同耶稣教堂?我们是否被媒体蒙住了眼睛,以耳代目,再也看不到本民族的优良传统和儒学文化共同体的东方画系的水墨画了呢?
中国画家 如何迎接“中国世纪”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在加拿大和台湾联合举办的一次高等教育论坛上,加拿大汉学教授威尔士说:“21世纪将是中国文化认同世纪!”那时,刘国松在中国文化的四面楚歌之中听到此言论,既感到惊诧,又觉得信心大增。
刘国松认为,威尔士的判断是非常具有前瞻眼光的。目前新儒学在全球各地的学术界受到研究,亦有相当的成就,并受到西方学术界的尊重与肯定。他说:“我们的老庄哲学一直是西方学人艺术家所向往和研究的对象。如果21世纪果真成为‘中国世纪’的话,经济上去了,军事增强了,政治影响力大了,世界的眼光聚集过来了,中国文化的魅力亦将散发出去。”
作为一个中国画家,如何迎接“中国世纪”的到来?刘国松说,“一切的艺术来自生活”,我们生活的现实,既不是宋元的社会,也不是巴黎纽约的环境,实际上是生活在这当今时间与空间交叉的四度空间里,这时间是五六千年来的中华文化传统,这空间是受西方现代文明冲击的中国社会。目前是一个东西文化交流频繁的时代,要想反映这一大时代的特质,就应该一方面从民族文化的旧传统中,有认识地选择保留与发扬;另一方面在西洋和外来的现代文明表征上,有认识地选择吸收与消化,创造出一种既中国又具现代精神的个人风格,建立起东方画系的新传统,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努力追求的目标。
据刘国松观察,目前部分西画家如同林风眠、徐悲鸿一样也开始转回到水墨画上来,甚至有西方画家在装置艺术打了半个多世纪的圈子之后,亦向东方来找寻出路,每年都有不少欧美的青年人到海峡两岸来留学深造,像二次大战后美国抽象表现派的画家们从中国书法中学习那样,又在东方优美艺术传统中找借镜,寻灵感。法国画家法比恩(Fabienne Verdier)即为一例,她在四川美术学院呆了7年,现在画得一手好的现代水墨画。刘国松说:“如果21世纪果真成为中国文化认同世纪,将会有更多外国艺术家到中国来取经,就像汉唐盛世一样。中国绘画曾经领先西方绘画达上千年之久,为什么不会再度超前呢?将来中国一流的大画家才是世界一流的大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