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龄 雪域高原上的母亲·开学 200×200cm 2009年 |
——陆鹤龄的水墨人物画
邵大箴
老子在《道德经·道篇》首篇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老子接着又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玄”从色彩上讲,就是“黑”色。这说明,在道家的眼里黑白二色是世界万物在人类心中映射的根本。而纵观中国的水墨画,一切外在的色彩都被澹化,趋向一种无色之色。方家的眼中,黑的地方是画,白的地方也是画。中国画的这样一种形而上的辩证法,暗合了道家大象无形,大音稀声的境界。读陆鹤龄的画,就有这样的感受。
陆鹤龄,安徽人,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被国家文化部、人事部授予“全国文化先进工作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突出贡献的专家。
安徽,人文荟萃、才人辈出,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蕴和传统根基,徽派文化源远流长。明清时期,以渐江、汪之瑞、孙逸、查士标为代表的新安画派异军突起,其清澹简练的笔墨、明快秀丽的构画和清高悲壮的气质,给中国画坛以深远的影响;秉承着新安一代宗风,黄宾虹等大家继往开来,作品浑厚华滋、意境深邃,对现代中国美术影响巨大;时值当代,新徽派的画家们直接承继前辈们健康纯正的品格,温故知新、高才捷足,在中国画界熠熠生辉;而陆鹤龄正是其中佼佼者。
二十世纪初,西画素描、速写等写实技法已经开始影响到中国水墨人物画。到五六十年代,“浙派”写意人物画更是把写生作为重要的训练手段。陆鹤龄师从新浙派写实主义水墨人物画的领军人物方增先先生,为强化写实造型和表现结构的能力,在老师的金针微度下,西画的写生成了他走进中国水墨领域进而大放华彩的关键。几十年来,陆鹤龄饱含对大自然的热情,抒写自己对山川的讚美和对生活的感悟。他曾多次去少数民族地区写生,以独到的审美视角和构图技巧创作了大量精彩的绘画,无论是温婉如玉的傣族少女,还是健壮如山的藏族青年,或是一身故事的彝族老人……画面无不生机勃发、意态盎然。
作为专攻水墨人物的当代画家,陆鹤龄的作品揉合了传统与现代,融和了人物与山水,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他既摒弃了西洋画的光影味,而保留了素描造型的严谨性,又将突出结构的素描之法通融于传统中国画的笔法。体现在其作品中,人物形象化入了氤氲的自然中,浑然天成、神韵生动。在刻画人物方面,陆鹤龄的基本功扎实,形象传神写照、意趣横生,笔墨酣畅淋漓、浑厚率性、老辣苍劲;其意象、境界和笔墨显现出特有的艺术魅力。欣赏陆鹤龄的作品,我们会不自觉地随着他笔墨的节奏,进入到他创造的境界中。他加强了线的运用,在明暗的体积塑造转化过程中,充分运用线的勾勒与墨的韵味来表现人物,带动了笔墨的相应变化,使得人物的造型和複杂结构、空间关係以及光影变化在宣纸上得以淋漓尽致的表现。他的画有气势,在抓结构的同时更注重表现出一股气韵,而这,正是中国画艺术语言所十分关注的,而陆鹤龄却达到了这方面的高度。
在中国画中,人物是非常难画的,难就难在:画家容易被物件束缚,体现主观感情的笔墨得不到宣洩。我们都知道,“写意”是中华艺术独具魅力的内在追求和外在表现。无论是“形神兼备”还是“得意忘形”,重点都在“意”,所谓“意在笔先”。中国画从写形状物到写意表情,是从纯粹的功能性绘画发展到追求主体心境、浑然一体的笔墨效果和境界。画家通过笔墨,既描绘、意写客体而又超乎客体,笔墨不只是一种技巧的体现,更是画家心灵与情感的反映。“类万物之情”,“技小载乎道”。什麽样的笔墨效果也就反映画家什麽样的审美倾向和情感。陆鹤龄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在艺术实践中,能在强调造型的基础上,更注重充分地发挥笔墨的自由表现力,亦即充分发挥笔墨的随意性、机趣性和生发性。为了发挥“意”,陆鹤龄尝试运用花鸟画技法表现人物。他吸收近代写意花鸟、山水的笔墨技法,并融合现代造型的艺术技巧,加强了笔墨发挥的空间,在人物身躯处理上大量运用写意花鸟画的技法,在熟练地把握物件形体的前提下,随心挥洒、直抒胸臆、悄然成趣,自成一格。
陆鹤龄锐意求新的强烈愿望显而易见,这反映了他改良成法以应时变的革新思维。但是,陆鹤龄的创新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因而虽是创新,其旨恰恰在于守成——守新人物画传统之成,守传统中国画笔墨之成。温故而知新,这正是陆鹤龄的艺术带给我们的精彩。
2007年8月6日
邵大箴 中国著名美术史论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主任、中央美术学院理论研究部主任、教授兼博士生导师。